【WHW】灰色绮梦（1）
Sherlock死去的第三周，John又一次回到了通往停尸间的那条走廊。
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到达这里的——事实上他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。Mike Stamford，他的旧友，正在他身前缓步走着，马上就要推开那扇彻底改变他命运的门。在他思考一切之前，那个熟悉的影像和名字蜂拥涌入脑海，将他淹没在一片浅蓝色的恍惚中。那只手握上了门把，接着，吱嘎——
活生生地，站在那里，白衬衫，黑西装，专注地注视着一根滴管，肘部抵着桌面。
Sherlock Holmes。
John胸腔里那颗激烈跳动着的心脏仿佛突然断了一拍，叫他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。释然、哀伤、惊喜如海潮一般温和地涌上来，陡升的肾上腺素令他的左手稳如磐石。他压抑着颤抖的呼吸，一秒也不敢将视线从眼前人身上移开。
但Sherlock仅仅往门口快速扫了一眼，就重新沉浸进他的工作去了。跟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，但John知道，他已经注意到自己了。
“Mike，能借你手机用下吗？我的没信号。”
“你不能用电话吗？”
“我喜欢发短信。”
“不好意思，在我大衣里。”
几人短暂几句交接，熟稔至极，John早就在一晚晚晦涩的回忆中刻画过数次这个场面。他略一犹豫，掏出手机：“给，用我的吧。”
他举起手机。咨询侦探意外地抬起头，道了声谢，从房间那头走来。他灰蓝色的眼睛锁定在John身上，深邃的注视带来无比熟悉的被探究感，令John忍不住叹了一口气。
然而接过手机后，侦探的第一句话却大大出乎John的意料。
不是那句奇迹般的“阿富汗还是伊拉克”，而是一句带着兴趣的“我不记得我认识你。”
John脑海里的所有计划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。他啧了一声，笑了出来：“噢，该死，Sherlock。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。”
Sherlock一挑眉：“这可不是人们经常对我说的话。”
“那他们经常说什么？”
“Piss off！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忍俊不禁。
“嘿，嘿，打断一下，伙计们。”角落里传来Mike迷惑的声音，“John，你可没跟我说过这个。你们认识？”
要不是他开口，John差点忘了他还留在房间里，并且很显然比当事人Holmes更加迷茫。
“事实上，我认识他好长时间了，而他今天才刚刚跟我见面。”John调侃般说道，“说来话长，Mike，我之后再跟你好好解释。至于现在，Sherlock你把马鞭忘在停尸间了，得过去取一趟。”
Sherlock惊讶的目光扫过来时，John简直忍不住脸上的笑意了。
“我确实要去……不，不必了。”Sherlock几大步走到门边，转身披上风衣，“John（军医适时地补了一句：Watson）Watson！你比这个案子还要有趣。走吧，贝克街221B，让我看看你给我带来了什么惊喜。”
两人刚一坐进出租车内，还没来得及享受柔软的坐垫和微暖的空气，Sherlock就立即把视线转向了John，迫不及待地开始推理。
“巴茨医院，因伤退伍，孤身一人回到伦敦，没有工作，急需合租室友。阿富汗还是伊拉克？”
John换了个姿势斜靠在后座，好让自己打量Sherlock的时候更方便些：“啊，我就知道这个问题一定会来。”
侦探不可思议地看着他。John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欲言又止的弧度，目光粘在Sherlock的大衣袖子上，接着给了他想要的答案。
“阿富汗。”
在神秘且有挑战性的案件或人面前，Sherlock总会露出鹰隼般的眼神，John很清楚这一点。咨询侦探会如饥似渴地打量它们，解剖它们，沉浸其中，如同猎犬追逐兔子，一只又一只，从中得到无穷兴奋的感官刺激。而现在，这样的眼神落到了John的身上。
“你一直看着我，不止是熟悉，还像见到奇迹。”Sherlock双手指尖相碰，举在唇前，“你在害怕这一切会被从你眼前夺走。你眼睛里有相当多的血丝，还有未打理的头发，糟糕的状态，一看就知道你刚刚经历过一次痛苦的失去。不是战友，不是哥哥，不是父母，你也没有女朋友。那是谁？”
John深深呼吸了一次，闭了闭眼睛，果真感觉到了眼球的烫热。“首先，Henry是我的姐姐，不是哥哥。其次……”他顿住了，说不下去，又深呼吸了一次，还是未果。这两个礼拜——或许是三周，或许只是几天，在Sherlock死后，日期也不再在他脑中留下印记——郁积的泪水像是塞住了他的声带，令他半晌吐不出脑海中盘旋的简单词语。
但Sherlock已经从他的表情里读到了一切。
他眨眨眼：“……哦。我？”
他们与Hudson太太握手，寒暄，互相调侃——John上次看见Hudson太太还是在Sherlock的葬礼上。他已经好久没见过她这么高兴，无忧无虑的样子了。Sherlock的死亡给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带来了突然而巨大的重压，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生活。
John觉得自己简直爱死了她的笑话和饼干。他还想在门厅多待上一会儿，但咨询侦探显然已经等不及了，迅速拉着他上楼躲进了熟悉的客厅。Hudson太太在他们背后大声笑道：“哈，小伙子们！”
“天啊。”John将自己舒适地扔进沙发，“我难以想象自己能有这样的好运。”
Sherlock不置可否地站在公寓的玻璃窗前。
“重新介绍一下，John Watson，你的室友，助手，兼好友。”
咨询侦探睁大了眼睛：“我可没料到自己会有朋友。”
“能忍受你的人的确不多。”John开了一句玩笑，但笑意迅速从他脸上褪去了，取代而之的是疲惫和强烈的不安。
他继续说道：“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在这儿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重新遇见你。但是在我（他在措辞上犹豫了一下）那边，我已经与你共同办了不少案子，还……亲眼见证了你的死亡。是的，你在出租车上猜得很对，我的确经历了痛苦的失去。”他深吸一口气，声音颤抖。“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。”
他掐了掐眉心，发出了一声懊丧的叹息——他太需要相信些什么了，在这个美好到近乎虚假的世界。他时刻担心眼前的一切在下一秒分崩离析，就好像Sherlock的躯体砸到地上那一刻，他生命中所有的哈利路亚*都一齐灰飞烟灭。
于是他站起来，抱住了站在窗前的Sherlock，将双臂交叠在他的后背，收紧怀抱，胸口紧紧相贴。薄西装和衬衫下，触手可及的温度令John不禁哽咽。“噢，上帝……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他将头靠在Sherlock的肩膀，感受到侦探身子微微僵直，呼吸又轻又缓，接着有一只手陷进了他温暖的毛衣，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背。
“John。”头顶上那个声音说，“我知道你或许不想听到这个，但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。”
John瞬间僵住了。“什么？”
Sherlock向后退了一步，靠在John之前坐的那张沙发上看着他。
“我不相信上帝，也不相信你真的可以来到另外一个时间，遇见过去的我。这是超过人力可为的。”Sherlock摇了摇头，“因此，我们不得不承认，在我和你之中，必定有一个人是真实的，而另一个是虚假的。”
John迟疑地看着他，眼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。
Sherlock挥了一下手：“但好消息是，你的预测都是真实的，比如你知道我的名字，还知道那条马鞭放在哪里。假如你尚有可能在网上找到我的名字，但那条马鞭，你绝不可能知道它放在停尸间。”
“因此，”他逼近了John的眼睛，“我们得出一个荒谬大胆，但不可否认的结论——Doctor Watson，我是你的幻觉。**”
John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，再睁开眼睛时，贝克街的装潢已经消失不见。
TBC.
*哈利路亚 - 欢乐，上帝，净土，归属。
**原句为“Doctor Watson, I’m an illusion of yours.” 感觉中文说不出精髓，原句带有一种清醒的震撼，又有强烈的从属意味。
PS：我是原创不是翻译，只是有一些句子脑的时候就是英文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