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WHW】灰色绮梦（2）
“Sherlock！”
John在梦中大喊一声，冷汗涔涔地从单人床上坐起来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做了个梦。注视着他的那个活生生的Sherlock已经消失不见，取代而之的是空荡荡的房子和一片蜂鸣般的寂静。
他买的公寓并不大，但一个人住多少还是感觉有些空落。没有堆了一桌子叫不出名字的实验器材，没有相对的沙发和热气蒸腾的茶壶，也没有作息极度不规律的那个家伙的身影。怅然若失的空虚感乘虚而入，占据了他的躯壳，John将脑袋埋进膝间，深深叹了一口气。
太糟糕了。
他卷着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，直到所有回到梦境的荒谬想法都消散。最终他抹了一把脸，掀开被子，下床去做早饭。
他在煎培根的间隙拿起手机把玩，在收件箱里看到Lestrade发来的几条长短信，才突然惊觉昨晚梦见Sherlock的原因。
“我很抱歉，John，但我实在不希望你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是在警局冷冰冰的通知上。所以，我不得不先擅自以私人渠道联络你，提早告诉你这个消息了。”
“说来也不长：苏格兰场决定停止调查Sherlock的案子了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们都不愿意相信他真的走了，他的自杀动机也存在重重疑点。但事关Moriarty，没有了他那样天才的大脑，苏格兰场也无力从那些零星的线索中找出关于他的真相了。但我必须给你一个确信，John，我们最好的法医病理学家（Molly Hooper，当然）已经仔细勘察过了遗体，确认了死因（你知道，这对她来说也是相当残忍的）。你和在场其他人的供词也还原了事发时的部分细节。或许他还会继续带给我们奇迹，但很遗憾，警方的调查处处碰壁，苏格兰场已经决定不在这个案子上继续调查下去了。我对此真的非常抱歉，但也无能为力。”
“我可以为你破例获取本案的全部知情权，如果你愿意，可以来查看局里的资料。”
“如果有任何问题或者需要，请不要犹豫，立即联系我。John，我知道你一定承受了他人所不能想象的痛苦，但是，我们永远是你最真诚的朋友。我将在明天下班后到你家顺路拜访一趟。”
看到最后，John终于露出了一点微笑。
自从他搬出贝克街，Lestrade和Henry就常常来他的小公寓检查他的状况。不过与其说那是拜访，不如说是照料。
尽管John还是试图保留他日常起居的那一套日程，但他时常会发现自己浑浑噩噩地游荡到了某个房间，或是对着一张信纸发呆，一坐就是两小时。有时候他站起来时会突然眼前一黑，赶紧扶住手边的东西——鬼知道那是什么，有时候是桌角，有时可是开水壶——才能站稳。
这种时候，身边有人照料的确是非常有帮助的。但那两人显然并不满足于只给他提供生活上的帮助。他们（尤其是Henry，试图用酒精让他开口）也尝试开导他，让他说出心声，还劝他即便不能对他们说，也应该去找找心理医生。这样的对话不可避免地让John想起自己上一次去见心理医生还是刚从军队归来，作为“无家可归”的失业人士在伦敦游荡，找不到新的人生意义的那个窗口。紧接着Sherlock就走进了他的生活。他不得不承认，就像Sherlock那精明的哥哥Mycroft说的那样，他怀念战场，而走在Sherlock Holmes身边，他就能看到战场。
他的确迷醉于兴奋、刺激、恐怖，那些场景让他的血管内奔涌起内啡肽和肾上腺素；而Sherlock迷醉于勘破那些扑朔迷离的悬案诡事，他们互相需要，彼此成就。带领John走出那片空虚的黑暗领域的，不是心理咨询，而是一件奇案和一颗子弹。
而现在，他正在重新坠下那片黑暗。
失去一位朋友并不会杀死你，他听谁说过这句话。但是失去Sherlock像是挖去他人生的最重要的一大块，失去Sherlock，是John永无天日的坠落。
至少，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走出来。
他企图用报纸分散自己的注意力，接着出门买菜，走到一半想起忘了带伞，又返回公寓拿了一趟。
走在街上时，总有一些目光躲躲藏藏地跟随着他，令他神经末梢隐隐作痛。Sherlock刚坠落的那段时间，天天有媒体和不知名的拍摄者追着他采访，试图得到一些独家报道，或只是拍一张他憔悴沮丧的照片。他们给那张照片加上“骗子侦探最忠实的追随者——John Watson”之类令人恼火的标题，发布在新闻头版，总之令他不得安宁。如今距离事件已经过去两周，投注在Sherlock和John身上的目光正在逐渐消退，但总有热切的粉丝（或者更糟，那些觉得Sherlock是哗众取宠的小丑的人，以及打心眼里恨他的人）能在街上认出他来。他几乎习惯了如影随形的几束目光，但如果那些人胆敢在他面前诋毁Sherlock，他绝不介意一拳揍在他们愚蠢的颧骨上。
他按照出门前列好的清单，在超市转了一圈。再次走进公寓的时候已经接近一点了，他煮了一份意大利面，配上意式番茄肉酱，当午餐吃。
他推开小桌上无关紧要的东西，为餐盘腾出位置，却在吃面时心不在焉地盯着原木桌面，想起了昨晚的梦。他回忆起Sherlock的脸，他注视着John的眼神，手指按在他的后背所留下的温暖的知觉，还有自己由衷的开心和持续的不安。他当时猜得对。期望自己穿越时空碰到他——荒谬。
他注视着叉子尖上卷到一半的面条，放下叉子，走进了房间。
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