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WHW】灰色绮梦（3）
John必须承认，无论这想法听起来有多荒谬又不切实际，在他躺上床的那一刹那，他的确隐隐期盼着“过去的”Sherlock再次出现在他的梦境里。
然而这并不意味着，在Sherlock如约而至的时候，John能平静地接受这一切。
“这不对。”
这是John发现自己又一次站在了贝克街的客厅里，被优美的小提琴音乐包围时，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。
“你是假的。”
这是第二句。
小提琴声戛然而止。咨询侦探相当随意地靠在单人沙发里，挥动了一下手中的琴弓。
“是的，我只是真正的Sherlock Holmes在你脑内的投影，是根据你的想象力加工出来的概念体。”他灰蓝色的眼睛对上了John的。
“我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记忆，梦境里也没有时间。我在你到来之前的所有记忆和经历，只是你一念之间生成的，比如，刚才你就很希望我拉一曲《友谊地久天长》。”
John盯着他的黑色发卷看了一会儿，随即轻微地摇了摇头。
“我从来没想过我也能做到这个。”他苦涩地说，“我的意思是，这就像你——不，他的思维宫殿一样。”
“我也很惊讶。John，我必须承认，你经常给我惊喜。”Sherlock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，“现在，接着讲讲你跟他的故事吧。”
很奇怪——即便是在Lestrade和Harry面前，亦或是在葬礼上都说不出口的，一提起就要哽咽的那些句子，在梦中却毫无障碍地从John口中流淌了出来。或许是Sherlock Holmes熟悉的嗓音和蓝色的虹膜令他进入了某种玄妙的催眠状态，总之当John回过神来时，他已经跌坐进另一张单人沙发，讲起出租车司机的故事了。
很难想象在现实中Sherlock会花费好几个小时听John讲述他们破案的经过，但在John（显然，充满想象力）的梦中，Sherlock确实乖乖待在屋里，听他讲完了从连环杀手司机到巴斯克维尔的猎犬的所有案子。
讲完这些用去了John三个晚上的时间，而他对此十分乐意。他乐此不疲地观察着这个全新的Sherlock对他们的复杂案件、同居生活、以及挚友关系的反应。
当他提到咖啡里加两块方糖的癖好时，侦探微微扬起了眉毛，而John窃笑——他对Sherlock的了解成功令后者惊讶了；讲到Sherlock感兴趣的案件细节时，侦探会坐直身体，双手合成塔状，注意力集中地听下去；而讲到他不感兴趣的地方，他常常会一边进行古怪的实验，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。有一次，John终于揭破迷雾，说到破局的关键点时，咨询侦探甚至从沙发里喊着“啊哈”跳了起来，在屋里快速地踱步，提前说出了John打算告诉他的全部推理。在John偶尔吐槽他烟瘾的那些场合，Sherlock则会转一下眼珠，极力掩饰住不赞同的表情。
令John感到最有意思的则是巴斯克维尔的猎犬那个案子。当然，当时那个莽撞地拿他做实验的Sherlock给他留下了不小的惊吓，但他很享受看这个Sherlock好奇地摩挲着指尖，惊讶于自己被一条猎犬的幻影吓得情感外露的样子。也对，John想着，考虑到他没有这样的经验，他的确应该惊讶。不过面对这位缺失了种种经验的私家侦探，关于朋友的那场对话就更好玩了。
“I don’t have friends. I’ve just got one.”
John学着Sherlock当时的样子复述了那句很像冷笑话的真情坦白，满意地发现Sherlock稍显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。
这让他第一次在梦中开怀大笑起来。
即便不如Sherlock和John在初次遇险后迅速建立起的强烈感情，John也发现梦中的Sherlock已经和他建立了某种深奥的友谊。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注意，才能不在那个幻想出来的完美世界中沉溺下去。
但比起温暖、闲适、充满归属感的梦境，现实只像是一片灰蒙蒙的乌云。回到现实，他就被水泥般的疲惫与悲伤包裹，而每晚与Sherlock的会面（他极力把“约会”这个词从脑海里踢了出去）则能算得上他黑暗空洞的生活中一场流光溢彩的绮丽。
不可避免地，他思考过延长梦境时间的策略，比如牺牲白天时间来增加睡眠。但还没等他将这个计划付诸实践，咨询侦探就读心一般看透了他，并且以他一贯的风格直接指了出来。
“首先，梦境的时长是流动的，睡眠时间和梦境时长并不呈现完美正相关趋势。”当时，正埋头在实验中的Sherlock毫无预警地开口，“第二，我能从你的装束判断出你一天都做了些什么。所以，如果你在想着把白天也用来睡眠的话，我会把你拒之门外。”
正在偷偷琢磨延长睡眠计划的John僵了一秒，随即叹口气，笑起来。
“精彩。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。”
咨询侦探远远对上他的目光，嘴角噙起一个笑，转头再次投入他的实验里去了。
梦中在贝克街的生活状似惬意而令人安心，但随着John讲述完一个又一个他们共同经历的案子，他逐渐意识到，他一直试图避开的那些问题正变得越来越明确。
这些问题可以浓缩为一个名字：
Moriarty。
TBC.
